2008年4月2日 星期三

白百合



  即使她成了國王,仍然不快樂。

  這絕對不是因為她殺害了自己的父親與兄長-她從來不認識他們,這絕對不是因為她犧牲了自己的手下-他們本來就只是棋子,這絕對不是因為她還沉浸在悲慘的過去之中-她已經用鮮血洗淨了;這絕對不是因為她身為女流之輩卻當上國王-她早就將異議者滿門抄斬了。

  即使如此,她還是不快樂。

她徵召勇士們進宮,讓他們為了能夠與美麗的她一夜春宵而自相殘殺;但才一個晚上她便感到厭煩;因為男人--外觀不管如何,都只有一張嘴有用。

  她將重刑犯和仇敵綁在木樁上,然後由自己親自點火焚燒,在三天之內連續燒了三百人之後她也厭倦了,而且也已經找不到人可以燒了。

  在她的後宮中,有男人也有女人,但沒有一個能讓她快樂,她每晚都嚐試一個新的,但都不能讓她快樂,便將他們一個接一個拋棄掉。

  殺人不能讓她快樂,性愛不能讓她快樂,飲酒不能讓她快樂,宴會不能讓她快樂,別人的奉承也不能讓她快樂。

  她究竟為什麼不快樂?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每晚為此苦思,她想起些什麼,卻又不想想起些什麼。她想起些什麼,卻又不敢想起些什麼。她想起些甚麼,卻又不願想起些什麼。

  最終,她決定走出皇宮,去解決那憂鬱的根源。

  她打扮成一個吟遊詩人的樣子,當年,她便是以這個身份,認識了一群好友,並藉著他們的幫助奪得王位。當她穿上這件衣服,她的心頭突然變得舒坦了許多-隨後,伴隨著更深沉的憂鬱。

  那女人,果然是憂鬱的根源。

  她旅行來到了鄉間,來到了一處小小的修道院,她走進修道院,對莊嚴的神像不瞥一眼。

  她走向修道院的後院,後院是墓園,潔白地墓碑整齊地排列著,在一旁則是有著一小片的百合田,有著相稱的潔白,偶爾微風吹起,帶起優雅的花香,一位修女正虔誠地在墓碑中祈禱,她,憂鬱的根源。

  那女王呼喊了她的名字,她緩緩地起身,然後向著那扮成吟遊詩人的女王行禮。

  「小民參見陛下。」

  這時,那女王臉色突然一橫,彷彿受了極大的侮辱似地,快步走上前去,重重地甩了那修女一巴掌。

  那修女倉皇地跌在地上,而那女王瞬間拉扯住她的頭髮,將她的臉拉起來,惡狠狠地瞪著她看。

  但是,那位修女卻不願意跟她對上眼神,只是默然地看著旁邊。

  「為什麼!」那女王語氣沈痛中又帶點悲傷。「為什麼要那樣稱呼朕!我們約定好了不是嗎?我們為什麼再見面時,不再像以前一樣,稱呼彼此的小名呢?你說啊!你為什麼不叫我的小名呢!」

  「因為你是國王,而我是一介平民。」

  聽畢此話,那女王情緒更加激動,又往修女臉上甩了一掌,修女的嘴角滲出了微微血絲。

  那女王緩了緩自己激動的胸膛,然後稍微平靜地說道:「妳還記得嗎?之前的妳總是忤逆我,反抗我;當我想接近妳時,妳總是萬分警戒的態度,當我想觸摸妳的肌膚時,妳朝著我擺出備戰的姿態,當我想爬上妳的床時,妳卻以匕首直指我的心臟。啊!那時的妳,是多麼地迷人!比起王位,我寧可在那一刻被妳刺穿心藏而死!死亦無憾!」然後,那女王語氣一轉,又變回那沈痛的樣子:「但是,現在妳這副順民的模樣,令人作嘔!就像宮中那些只會說好話的佞臣一樣!

  接著,女王的表情突然流出一絲邪笑:「假如朕現在在這裡強暴妳的話,妳也會張開大腿歡迎吧?妳這個娼婦!」

  語畢,那女王將修女壓在地上,開始撕扯起她的衣服,並開始撫摸她的褻部。

  「反抗啊!就像以前那樣!拿著武器反抗朕!拿起匕首刺穿朕的心臟!」

  但是,那修女依然沒做任何抵抗。

  這時,一陣大風突然刮起,從旁邊的百合田刮起陣陣花瓣,而其中一片,就緩緩地落在修女的臉上。

  然後,被淚水沾濕。

  那女王,也停下了動作,她的表情一陣扭曲,然後開始痛哭流涕。

  這時,一道溫暖貼上了她的臉頰,那修女正用手替她拭去淚水。

  然後,女王便無力地倒在她身上,頭依偎在她的胸口。而那位修女溫柔地撫摸她的頭髮。

  「既然來了,來替以前的朋友祭拜一下如何?他們都很想念妳。」

  「等一下吧,朕還想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在百合花田的旁邊,在墓園的中央,被百合花瓣圍繞的兩人,被昔日戰友默默觀看著的兩人,都知道:「過去的時光,永遠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