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2日 星期三

交人!



  滾燙的濃湯在邁爾斯眼中迅速放大,他幾乎能看見湯上一個個浮起的氣泡,面對香氣四溢的餐點,青年卻試著抬起手、意圖把它阻擋在外。「啊啊啊啊啊啊!」即使戴著護具,滾燙、幾乎沸騰的液體依然毫不受阻地順著脖子、鎖骨、胸膛流淌,酷似燃燒的痛苦將他吞噬;在緊閉的雙眼睜開前,青年突如其然的陷入了永遠的黑暗及安祥冰冷……

  「三號!妳在做什麼!」在侍女丟出手中鍋盆的同時,男子喝道,抽出配劍、擋在另一名同僚身前。左臂上金色的勳帶顯示著身分的不同,但卻不能使男子阻止匕首刺進邁爾斯的脖子。

  「把公主交出來!」搶在配著勳帶的男子之前,看來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女輕快地抽回匕首,趁著鮮血飛濺,另一名不及反應的守衛額頭上倏然突兀地聳起金屬的墓碑。

  四個守衛倒了兩個。

  「妳該死!」跨步,少女長有雀斑的五官瞬間拉近,長劍在空中劃出完美的扇形,爆裂!

  夾雜骨末的血霧在裝飾華麗的走廊上飄動,「啊!嗚嗯嗯……」少女口中流瀉著斷斷續續、含著哭腔的呻吟,抱著失去手掌的右腕,蜷曲、癱軟的小小身軀跪倒在鮮血飄動的走廊。曾遠處看去,少女似接受加冕般身披大紅披風,而男子的長劍也洽好停在少女肩上,只是青筋爆起的手臂不受控制的顫抖,自肩、臂、腕、延伸至劍端的直線不時貼上少女泛著冷汗的項頸,粗重的呼氣聲也訴說著持劍者的勉強壓下的怒氣:「說!妳是誰派來的!」

  長劍突乎其然地再次畫出姣好的圖形,銀白的半圓切過男子後方、放下武器的衛士。一前,一後,一前,一後,光潔的劍器玩笑般的在壯實的肉體上起落。

  啪嚓。啪嚓。啪嚓。啪嚓。

  ……

  …………喀鏘!

  門,開了。

  男子銀灰色的鋼靴像是要避開地上的血污而踩在在剛剛失去活力、正值壯年的軀體上──儘管那雙鞋早就沾滿鮮血。少女喝下一瓶藥水後隨手拔起一旁屍體上的匕首,隨著傷口漸漸止血,少女的表情也變的輕鬆多了。兩人先後踏過倒在房門的衛兵。

  檀香木的窗櫺顯示著該處的華貴,高雅的器具訴說著房間主人的地位,淡紫色的帷幕低垂,原本象牙白的瓷磚在吊燈鵝黃色的光芒下發著淡金色的光澤。「公主,打擾了。」輕薄的口吻說著「禮貌」的話語,男子隨意看過房間的佈置後便把目光投注在眼前癱倒在地的少女身上,「二號,公主呢?」說話者並沒有放下手中的劍,銳利的眼神釘在「二號」和三號一模一樣、卻無助的面孔,似乎是想看穿什麼。

  「碰!」背後一股巨力撞得男子不得不跨出幾步,好不容易穩住身子,卻又被另一股力量撞倒在地。溫熱的觸感從男子背脊上擴散開來,長劍急忙擋在身後,然後,轉身。

  凌亂的髮絲順著前傾的身體垂下,理應斷氣的衛士趴在三號身上,斷斷續續的呻吟從看不見的空間發出,紅色如瘟疫般悄悄的在白色的地磚上蔓延。背影。男子對眼前的背影不寒而慄,緊握的長劍等候對方的動作。

  「啊啊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衛士」昂起頭顱,血、以及更多無法分辨的物體從大開的口落下,回應這舉動的是高低兩種叫喊,以及蓄勢待發的劍影!銀光炸裂!

  「你終於來了。」不知誰說了一句,但男子已經無暇注意,因為自以為無所不堅的一劍竟然只砍在「衛士」身上、無法更進一步揮下。只見閃著黑光的利爪自左右襲來,不及抽回長劍,男子只得鬆手、就地一滾。「鏘!」幾乎咬上男子眼眸的「口器」被阻擋在吋許之外,墨綠色的皮膚散發著腐敗的氣息,黏稠、灰色的唾液滴下,發著紅光的眼照亮了男子驚恐的臉龐。撐起手中及時拔出的騎士匕首,奮力踢開對方才得到喘息。

  跑向掉落的長劍,男子扔出手中的匕首、似意圖拖住對方,而過早的撞擊聲意味著對方正在靠近。三步,兩步……男子陡然轉身,魔術般,另一把長劍自男子手中吐出!閃著光芒的劍器毫無阻礙的刺進墨綠色的皮膚,巨大的衝力撞得兩人飛出數呎。

  「抓到……」得意的神色還沒擺好,盔甲破裂的尖銳 聲響和背後的劇痛硬生生令男子吞下尚未說完的勝利宣言。「……二號……」不是閃避,男子頭也不回地抓住背後的少女,回應他的是狂風暴雨般的刺擊。

  「放手!」命令的台詞沒有高高在上的傲慢,相反的,裡面透露著惶恐。左手拳刃雨似的刺出,但倉促間卻無法刺穿鎧甲。一道淡淡的綠光從門口處射出,擊中面無表情的男子──但他馬上露出茫然的神色,然後,鬆手。看向房門,「一號!」男子脫口,說話間有著無比的敬畏和惶恐,但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見那張和另外兩名侍女相同的臉上浮現出名為恐懼的表情。

  「……閃電束。」一名身穿灰色斗篷的人影出現在一團光球後面,在心中替未能說出口的法術唸出名字後,光球瞬間不再是光球。延伸,再延伸!純白的光芒向排成一列的人們狂奔!二號消失在光中,然後是男子以及死透的守衛,最後是亟欲逃向一旁的少女……

  沒有一點聲音。

  ……

  擺著投擲的姿勢好一會,少女才收手、理了理燦爛的金色長髮,但眼光卻沒有離開插在名為「一號」的少女身上──精確的說,是一號後頸上的餐刀──上揚的嘴角反映了金髮少女的心情。好不容易收回目光,便立刻趾高氣昂的轉向一旁正抖落兜帽的少年,粉紅色的脣瓣一張一開,但就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不過少女似乎毫無發現異狀,依然「滔滔不絕」。「聽」了對方的長篇大論,少年忍不住笑彎了腰,當然,這是個完美的「竊笑」。

  「叩!」少年在心底配音,摸著頭,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看向方才出手的少女,不過還沒來得及放下的嘴角出賣了少年真正的心聲。「你怎麼這麼慢呀?」少年猜道,雖然還是聽不到聲音但少年確信對方是這麼說的,不過,這次他可不不敢再笑了──她好像還想再打一拳──連忙悄悄解除了「沉默」。

  「你剛剛沒聽到。我說啊,你怎麼這麼慢呀?」她竟然有發現?少年吃了一驚,「而且你還差點讓那個可惡小鬼跑掉……你在想什麼?」

  「你好像也沒多大吧?」少年心想,不過他也知道這句話萬萬不能說出,連忙「誠惶誠恐地」答道:「好啦好啦,既然我遲到了,那我們就快走吧!我的公主大人。」

  在藍色的光門消失之前,一些諸如:「你那愛說台詞的毛病怎麼還沒改呀?」或是「不這樣你怎麼知道來的是誰呢?倒是你這幾天好像也沒有少練習擺姿勢喔?」的對話,迴響在「曾經」華麗的房間裡。然後,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