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2月10日 星期四

道德的告別式


房間裡滿滿的都是人,都穿著黑色西裝,黑壓壓一片但卻極盡的無聲,連衣角相互摩擦的聲音都沒有。

這裡是哪裡?

前面舞台上站著一個人,拿著一支麥克風正滔滔不絕說著什麼。

等等,我到底怎麼了?聾了?怎麼如此安靜?

我衝向前,想往前擠。我用力推開穿著黑西裝的人們,他們轉過頭沉默的看著我,他們的面孔是模糊的,我一張臉也沒有印象。他們靜靜的讓出一條路,讓狂亂的我擠到人群的最前端。我幾乎是從人叢中鑽出來,狠狠的跌坐在地上。我疑惑的抬頭看演講者,突然,一陣麻癢的電流流過我的脊髓,寒毛聳立。

他是誰?這臉孔好熟悉。

「歡迎,」沒有發出聲音,他張開手,像要擁抱我一般。「真的好久不見了啊!」嘴唇沒動,但言語直接擊中我的思緒,強大的震波讓我暈了幾秒,倒在地上。「這,是我為妳舉行的告別式,」我抱住我的頭,疼痛像針一樣狠狠刺入大腦。愉悅的微笑在他唇邊泛起「妳看,有這麼多人來觀禮呢?妳應該感到榮幸吧。親愛的……」他親暱的稱呼讓我覺得一陣噁心。

我在地上掙扎,努力地想逃脫他話語的壓制,我嘗試集中精神,抵抗他的一字一句。但當他瘋狂的笑聲傳進我的腦中,一下就讓我好不容易集中起來的精神瀕臨瓦解。

建構出「我」的骨架正在崩毀。

突然有很多人迅速接近的感覺,想睜眼,肌肉卻失去了控制,全身無力的被許多隻手抬起來向前移動。他們粗魯的把身體放在一個像岩石般冰涼的台子上,手臂在胸前擺成交叉狀。聽到平板的聲音在腦中騷動,是祭文嗎?意識漸漸模糊淡化,什麼事物正在一片片、一片片的剝落。

就這樣結束了?我想。但是在意識消失的墨黑邊緣,我看見了隱隱的光。

捆住四肢的無力感像潮水慢慢退去,柔軟的光滲進心中,身體像躺在棉花舖成的床上,好溫暖,好柔軟。我呼出一口氣,輕輕睜開眼睛。

那個無名的人站在我的面前,一臉驚訝和說不出的恐懼。我使力坐了起來,伸手觸摸那人的臉頰。

沒有溫度。

一陣死亡的臭味猛然襲擊我,眼前的人瞬間扭曲、變形,無法維持人型,化為粉末。

我崩潰一般的笑了出來,嘗到了眼淚。

這裡到底是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