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3月16日 星期一

訪談

  雜凱夫斯基哀働的哭喊:「我就像被包圍一般!那些屍體就這樣子圍在我身邊,有尚未闔眼,好似怨懟的盯著我。那是我的同胞啊我……我也不想啊!可是……嗚。」雙手按住那滿部皺紋額頭,臉孔揪成一團,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我倒了點威士忌,將杯子推往老人面前,他抓起酒杯啥也不看的一飲而盡。這舉動真讓人有些擔心,但是這倒讓他平服了下來。這樣也好。

  「我也不想這樣子,我也不想這樣子。但我沒辦法啊!那些黨衛軍就在身邊,我也只好……只好就這樣子將毒氣室的大門關上。」老人打算再倒些威士忌,但他那或許因為回憶而顫抖不以的手,根本無法拿好酒瓶,我也只好再度幫他添了些。好不容易,他願意訴說這段往事,說什麼也不能因為瑣事而讓他止住。

  「年輕人!你知道嗎?當人們被關進毒氣室時,你會聽到他們淒厲的大叫『神啊!』你知道嗎?那些日子,我每天都在門的另一端,聽著自己的同胞的聲音啊!那聲音……那聲音彷彿來自墳墓。那種聲音……聲音至今在腦海中仍揮之不去。」老人再度將威士忌一飲而盡,結巴的述說那夢魘般的過往。

  「而且啊!我們這些猶太囚犯,也就是特派司令部成員還須負責收集屍體的工作。喔!我好像剛才說過了。我們這些囚犯啊,必須將毒氣室裡的屍體一具一具的搬出來,把他們扔進焚化爐。有時候甚至直接堆到空地上焚燒,因為送來的人越來越多。我們想儘快完成工作,所以直接挖了個坑,將屍體給扔了進去,直接點燃。」老人突然陷入一種歇斯底里的情緒,並且帶著瘋狂的古怪眼神。

  「我們要每天燒,每天燒。每天都有人被毒死,每天都有屍體要燒。而且是我負責關上大門,負責焚燒那些屍體啊!這會讓人麻痺,對死亡麻痺你知道嗎?還有罪惡感。反正如果我們有所反抗就會立刻被槍斃,不是嗎?而且啊!當要處決的人少時,他們有時會要我們將那些人一個一個帶來。要我們抓住那些人的耳朵,黨衛軍們便從背後開槍,就在我們面前啊!就在我們面前,他們倒臥在血泊之中,而我們呢?我們也只能不吭一聲的站在一邊,默默的拿水將地面給清乾淨……」老人的眼神,就好似那血泊就在他眼前。

  老人越講越急促,聲音變的有些渾厚,但情緒也越發不穩定。威士忌沒有停過,在講話的同時,眼神四處飄蕩,彷彿在害怕著什麼,但又好似摻著一絲興奮的神情。那有關奧斯威茲的過去一一的講述出來,是種用鮮血和毒氣與暴力調製而成的往事。殺人、焚屍、殺人、焚屍這就是老人不斷重複的工作。

  「倘若有人沒死透,黨衛軍就會給我一把小刀。你看,就是這把!」老人拿出了一把小刀,一柄普通的小刀,但他卻帶著既珍惜的神情看著他。

  「我當時就這樣子拿起小刀,將一個還有一絲氣息的女人從屍堆中拉了出來,然後快速的劃破她喉嚨。但是,當我定睛一看,那女人卻是我妹啊!哈哈哈,是我親手殺了我妹妹的啊!所以說,這把小刀是我跟我妹的最後聯繫啊!」老人將小刀貼往臉頰,愛憐的撫弄起來。

  「有時候啊!我右手扛著一個人,左手拉著另一個人的頭髮就直接拖到坑裡去燒。你知道嗎?這樣子一路拖過去,頭皮都不會被扯下來喔!你試過嗎?哈哈哈!」老人就這樣子笑著,笑著,眼神閃過一絲光芒,好似是向著我的。的確,老人挪動那蒼老乾縮的身子往前,更靠近我一些。突然,他一手抓住我的頭髮,將我扯了過去。我發出了哀嚎,但老人好像根本沒有注意到。

  「你看吧!頭皮都不會掉。沒錯吧!德國人。黨衛軍也是德國人,對不對?讓我殺一個德國人應該沒有關係吧?他們可殺了我們全家三十口啊!喔不!除了我妹,我妹是我殺的。年輕人,我沒說錯吧?」我沒有回答,只試圖掙脫老人,但他力氣卻完全不符合他的身形。隨後,他另一隻手抓起酒瓶往我腦門奮力一敲。在失去意識之前,我最後看到的是拿起小刀的老人,和他背後數不清的模糊身影。

  我,沃爾特.封.佛李德理希,剛出道的菜記者,好不容易在一間雜誌社找到一個工作。在安定好生活後,預計明年要和女友結婚,本應該是如此的……

  「拜託……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