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看，」小女孩雙手捧著我的臉，看著我的眼睛，「妳看，天空。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所有、所有的事情喔。」
她想把我的臉抬高，好讓那雙黯淡的瞳孔能看到天空。但頸子的肌肉已經僵硬，她怎麼試都是徒勞。於是她放棄了，但依然捧著我的臉。
「妳看，現在的世界很漂亮吧……他們全都不見了，再也不會出來傷害任何人了，只有天空，還有妳。妳是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像是在說一個溫柔的童話那樣，她輕輕緩緩的說著，捧著我的臉，看著我的眼睛。
我在她和我的屍體旁邊看著她。
海浪滑過我的腳，但我毫無所覺。浪潮在快碰到她的裙襬前退去。
她閉上眼睛，彷彿在聆聽什麼。
「好安靜。」她說。說給我聽。
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聆聽她的話語。
我環顧四周，剩下的地面已經太少，矮牆的前後都有浪花撫過的痕跡。四週沒有木頭，沒有船，只有一堵浮不起的石牆。
和正漲潮的海水。
「說個故事給妳聽，這是我的秘密，所以妳不能說出去唷。」她湊到我耳邊，浪花捲過她貼在地上的鞋。「他們一直在這裡做那些傷天害理的事情，一直做一直做一直做，然後指使我幫他們打理一切，就像妳之前看到的那樣。所以那天我就在他們的飯裡加了藥，吶，很簡單吧？然後他們就再也不能做那些事情了，但是……」
我知道那一天，我知道她做的一切，從最早的時候就知道了。老實說，看到他們死確確實實是件令人愉悅的事。
潮水舔著我的雙腿，弄溼我的襯衫下襬。她的裙子已經溼了大半。
我想起那一天，那碗湯。喝下去的時候的滋味。
她依舊看著我的眼，安安靜靜的。
潮水漲到我們的脖子的時候，她哭了。
但是她可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淚水滑過她神情平靜的臉，她的唇畔甚至有微微揚起的痕跡。
她又湊到我耳邊和我說話，這次是輕得不能再輕的耳語，我得要飄近一些才能聽得清。
「這樣是最好的結局了吧，一切都安靜下來了，一切都結束了，再也沒有那樣的事情，再也沒有人可以做出那樣的事情，也再也沒有人可以被他們傷害。這樣，最好了，對不對？」
她嚐到海水的鹹味。
我往上飄，已經看不到我的屍體了，只看到她的頭頂，她低頭看著我──依然看著我──而後，因為她抓著我的手臂的關係，她開始往下沉。
沉下去之前她抬頭，看了天空一眼，看著我的方向。
我看見她笑了，那笑容立刻被淹沒在潮水之中。
她知道她就要來了，在看見我以後，她就要能夠來和我作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