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村子中,一直流傳著一個神話。
傳說,在遷移到這個地方之前,村民的祖先曾經在某個王國擔任大神官,世世代代都因為優異的靈力而承襲那個位置,但是在某次的政治鬥爭,被與其對立的神官陷害,因此被國王下令追殺與其有關係的親族。然而,身為大神官的先人因為已經預知了這個狀況,在國王下令軍隊趕到之前,便帶領了全族逃離了王國。
逃亡的路程十分艱辛,先民不斷地躲避王軍的追殺,不少人因為不斷奔波而在途中病逝,最後終於逃到了一片王軍難以找尋他們蹤跡的冰原當中。雖然在這片荒蕪的冰原上暫且不需要擔心王軍的追殺,但是嚴寒的天氣並不適合他們在此生活,而且王軍並不是全無機會找到他們的,無計可施之下,大神官與剩餘的族人只能向神禱告,希望神能夠賜予他們希望。
奇蹟出現了。一名女神應著他們的禱告,出現在冰原的天空中,並且寬厚的應允了他們的祈求。女神用靈獸驅逐了冰寒,用靈力創造了一片充滿綠意的土地,還為外圍下了守護的屏障,並且康慨地將之賜予了他們,隨後便消失在天空之中。為了感謝女神的恩賜,直到現在村子裡仍舊代代傳唱著歌頌女神的歌謠。
「這就是我們村子的故事唷。」少女坐在床邊,溫柔的對她年幼的雙胞胎弟妹說著。
「所以村長爺爺才跟我們說不可以隨便跑到村子邊緣玩嗎?」小女孩眨了眨眼,有些失望的說。
「是唷。」少女替弟弟和妹妹蓋好棉被以後,便起身要離開。
「所以村子裡面那個好大好大的湖裡,有女神的靈獸嗎?」小男孩好奇的問著他的姐姐。
「有可能喔。」少女的笑了笑,輕拍了他們的頭一下,制止他們永無止盡的發問,「快點睡覺吧,明天不是還要學女神之歌嗎?唱得不好聽的話,湖裡的靈獸會生氣唷。」
兩個小孩聽到要學女神之歌,馬上眼睛一亮,但是想到如果沒睡飽就不能把女神之歌學好,便乖乖的躺好,閉上眼睛。
「晚安。」「姐姐晚安。」
少女滿意的吹熄了房內的油燈,緩緩走出了弟妹的房間。
不知不覺間到了他們學女神之歌的年紀了呢……」少女看著天花板,嘆了口氣,「要是爸媽都在的話,一定會覺得很開心吧。」
少女名為伊絲特蕾,家族過去在村子裡代代都是擔任協助祭祀女神的人員和教導村內幼童女神之歌。原本這個職責現在應當是由她的父母負責的,但是八年前她的母親生弟弟安斯爾和妹妹貝麗兒的時候便因為難產而去世了;父親在母親過世後沒多久,某天便突然消失在這個村子,不知去向。
伊絲特蕾,走向了窗邊,望著天空好一陣子,最後閉上雙眼,向著他們所信仰的女神禱告著,願祂能夠保祐她年幼的弟妹們能夠平安長大。
※
隔日,伊絲特蕾帶著安斯爾、貝麗兒以及其他村裡的孩童們前往村子後方,不論何時都開滿了睡蓮的聖湖學習女神之歌。
據說,當年女神的靈獸為了鎮守造成冰原寒冷的力量,便一直沉睡在這座的深處,而女神之歌除了是表達對女神感謝的歌以外,也有為靈獸加護的功用,因此,伊絲特蕾每天來聖湖祈禱時都要唱女神之歌。
「那麼,都背起來了嗎?都會了的話,我們來向女神祈禱吧。」伊絲特蕾看著練唱練到已經有點昏頭的孩子們,忍不住笑了笑,女神之歌的詞不難,但是曲調卻非常的難唱,也不易記憶。
「好。」孩子們忍不住歡呼了起來。
「偉大的女神,感謝您的恩賜……」
正當伊絲特蕾帶領著孩子們祈禱時,她忽然感受到一種特別的波動,但那只是一瞬間的事,似乎只是個錯覺……伊絲特蕾瞄了孩子們一眼,發現貝麗兒的表情似乎有些微妙,但仍舊跟著她一起祈禱,反倒是安斯爾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那麼,我們今天就到這裡吧,大家如果有忘記的地方,可以留下來問我唷。」伊絲特蕾笑著和孩子們道別以後,緩緩的走向了弟妹的身邊。
「怎麼了?貝麗兒,妳從剛剛表情就怪怪的喔。」伊絲特蕾輕輕的拍了拍貝麗兒的頭。
「姐姐……那裡……」貝麗兒頓了一下,指向了湖的對岸,「剛剛我好像看到有什麼東西冒了出來……」
「怎麼可能……?」伊絲特蕾順著貝麗兒的手望了過去,但聖湖上面什麼都沒有,和往常一樣,只有常年盛開的睡蓮隨著風搖曳而已。
「是真的,我也有看到。」安斯爾也認真的向伊絲特蕾說。
「嗯……」伊斯特蕾微微皺了皺眉,牽起貝麗兒和安斯爾的手,「不管如何,我們先回家吧。」
「好……」兄妹兩人有默契的對望一眼,再看向了湖的另一端,最後默默的和伊絲特蕾一起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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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就是這樣的,奧斯頓爺爺……」說完了貝麗兒和安斯爾的異狀後,伊斯特蕾有些不安的看著村長奧斯頓。
「是這樣嗎……」奧斯頓拈了拈他花白的鬍子,頓了好長一段時間後,嚴肅的開口,「伊絲特蕾,妳記得我族的傳說嗎?」
「您是說……在聖湖之下沉睡的靈獸嗎?」伊絲特蕾想了一想,只有這個可能。
「是的。」奧斯頓嘆了長長的一口氣,「看來……不太妙啊。」
「怎麼了呢?」
「當初我們祖先遷來這裡的時候,原本這裡的確是荒蕪的冰原。」奧斯頓緩緩的走至窗邊,看著村子中綿延的綠地,「我們的祖先的確是靠著女神的力量才得以在這片土地上獲得綠意生存,但是當外頭保護我們的結界被破壞的話,我們也會出事。」
「怎麼會……?」伊絲特蕾愣了一下。
「我也很不願意這麼想,但是很有可能當初妳父親消失的時候,便洩露了我們這一族還存在的事實。」奧斯頓又嘆了一口氣。
伊絲特蕾緊緊的握著她手上的茶杯,臉色有些蒼白,好一陣子都不說話。
「伊絲特蕾……」奧斯頓停頓了一下,才接下去說,「妳知道妳們家保存女神之歌的歌譜放在哪裡嗎?」
「……好像……在媽媽的房間裡……」伊絲蕾特想了一下,答道。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妳一定要將它找出來。」奧斯頓鄭重的向伊絲特蕾說道,「我的祖父曾和我說過,那份歌譜上有重要的、能夠保護村莊的歌曲,妳一定要將它找出來。」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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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絲特蕾打開了許久未動的,屬於她父母的房間。自從母親過世、父親從村裡失蹤以後,她就幾乎再也沒有進來過這個房間了,可是奧斯頓的話使得她不得不來面對這個地方。
「是在哪裡呢……?我記得,媽媽都把它鎖在箱子裡的……」伊絲特蕾找了找母親的櫃子,終於在一個不起眼的箱子裡找到了那份流傳已久的歌譜。
「能夠保護村莊的歌嗎……」伊絲特蕾開始看起了女神之歌的樂譜,還記得以前母親便是這樣教她唱女神之歌的。
「回應了我等的祈禱,降於人世的女神……」伊絲特蕾一邊翻著譜,一邊跟著譜上的記號開始唱了起來,「感謝您的恩澤,我等的女神……咦?怎麼會?」
歌譜上的歌詞竟然比伊絲特蕾知道的女神之歌還要長,讓她著實愣了一下,而且上面還記載了女神的名字,以往他們雖然天天向女神祈禱,但是女神應該沒有名字才對,然而這個歌譜上面卻出現了女神的名字,除此之外,還多了另一首名叫祈願之歌的曲子。
「為什麼會有祈願之歌呢?我從來都沒有聽過村子裡的誰唱過呀……就連媽媽也沒有向我提過啊……」
就在伊絲特蕾思考著祈願之歌的事情時,一陣柔和的光從從祈願之歌的譜上浮了出來,最後變成令人目眩的光芒,讓她忍不住閉上了雙眼,等到光芒散去之後,才睜開了眼睛。
伊絲特蕾發現自己正站在聖湖的岸邊,正確的說,她已經踏入了聖湖之內,本該是沁涼的湖水顯的有些冰寒。柔亮的月光灑滿了整個湖水,睡蓮被染成了銀色的花朵,似乎還微微的透著柔和的光暈。
伊絲特蕾覺得自己像是受到了什麼東西的引導,身體脫離了掌控,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湖的中央,然而,她腳下所踩的地方始終是在水面下一吋的地方,彷彿踩著某種步道向前走一般。就在伊絲特蕾抵達湖的中央時,她的雙手彷彿是捧著什麼東西似的抬起,再緩緩的放下,就在這個時候,湖的對岸似乎有什麼人站在那邊……?
『喚醒他……這是只有妳能做的事。』伊絲特蕾彷彿聽到那個人這麼對她說。
「你是……?」伊絲特蕾想要問那個人,卻發現自己的聲音無法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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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姐!妳怎麼了?」貝麗兒衝進房間的時候,發現伊絲特蕾倒在地上,慌亂的搖著伊絲特蕾。
「……貝麗兒?」伊絲特蕾緩緩的睜開眼睛,看著不知所措的妹妹。
「姐姐,太好了……」貝麗兒看到伊絲特蕾平安無事,立刻撲到伊絲特蕾的懷中,「外面好像有什麼人進到村子裡來了,貝麗兒好害怕!」
「什麼?」伊絲特蕾愣了一下,的確,村內有一股令人害怕的能量在竄動,似乎真的有什麼人打破結界進到村子裡面了。
「姐姐,村長爺爺找妳!」安斯爾也衝到了伊絲特蕾的身邊,平日一向安靜的他臉上全是驚恐的樣子。
「伊絲特蕾!」奧斯頓神色匆匆的走了進來,「快逃,村子被王國的人發現了!聖湖的後面有一條道路可以離開村子,你們快走!」
「那奧斯頓爺爺你呢?」貝麗兒問。
「我打算用我們家族歷代傳授的結界擋住他們,你們快走吧!其他人已經要離開了!」奧斯頓說完,便離開了他們家。
「那麼,我們也快點走吧。」伊絲特蕾牽起貝麗兒和安斯爾的手,打算一刻也不能耽擱的往聖湖去。
「我們還會再回來嗎?」離開家之前,安斯爾皺著眉頭向伊絲特蕾問。
「也許不會了吧。」伊絲特蕾頓了一下,有些痛苦的回答。
踏出家門的那刻,村子入口附近的房子已經被王國軍給放火燒了,似乎還聽得到誰的慘叫聲……伊絲特蕾看到逐步陷入火海的村子,抓緊安斯爾和貝麗爾的手便是往聖湖的方向奔去。
聖湖與村子的中間是一片森林,以往伊絲特蕾會帶著貝麗兒和安斯爾從小徑走到聖湖,但是今天若是走那條小逕很可能會被敵人發現,因此她帶著他們從森林間穿了過去,即使是如此,路上卻完全沒有其他人的氣息,讓她覺得有些不安,而在這個時候,她想起了那個人和她說的話。
「果然還是有漏網之魚逃到這裡了啊。」
在伊絲特蕾帶著安斯爾和貝麗爾跑到湖邊時,一個冰冷的聲音自他們的背後響起,轉頭望去,是一名穿著軍服的男子,手上提著滴著血的軍刀和似乎是誰的頭,貝麗兒看到那顆頭忍不住放聲尖叫。
伊絲特蕾反射性的抱起了貝麗兒,抓著安斯爾便是往湖的中央衝了過去,那名男子看到他們只是冷冷的笑著,愉快的看著他的獵物奔逃的樣子,揮手制止了想要追上前去的部下們,並指示他們先到湖的對岸等待殘餘的三個目標。
滿月柔亮的光將湖裡的睡蓮染成了銀色,而本來純淨的湖水因為先前被男子殘殺的村民的血染成了淡淡的紅色,伊絲特蕾努力的拖著安斯爾往湖的中央走去,但和那段奇特的影像不同,他們卻越陷越深,安斯爾幾乎要滅頂,而跟在他們身後的則是剛剛那名男子,從容不迫的、一步一步的靠近他們。
「姐姐,那裡!」貝麗兒指了指前方,那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發光。
「安斯爾,撐著一點……」伊絲特蕾緊握著安斯爾的手,緩緩的走向那一陣光,而在接觸到那道光的時候,他們三個人突然間有了踩在水面上的能力。
『呼喚女神的聖名,喚醒他,這是妳能做到的事。』伊絲特蕾再度聽到那個人的聲音,就在這一刻,她突然知道她該做些什麼。
伊絲特蕾將貝麗兒放到水面上,要他們離她遠一點,接著捧起了一點湖水,緩緩的開口唱起女神之歌。
回應了我等的祈禱,降於人世的女神
感謝您拯救我等族民,為我等族民帶來綠意及生機
感謝您的恩澤,我等的女神
再次向您祈求,願您能回應吾之祈禱
在此歌頌您的聖名,妮姬
一陣柔和的光將伊絲特蕾包圍,然後,她緩緩的飄了起來,猶如神話中的女神般,飄浮於空中,強大的靈力不斷的由聖湖湧向她的身體,令王國的軍隊警戒了起來,連那名帶頭的男子都不敢小覷。
伊絲特蕾緩緩的閉上了眼睛,感受著逐漸與她同調的,屬於湖的力量……準確的說,應當是曾經為冰寒之地的這塊大地上的力量,逐漸轉移到她的身上,最後,她輕輕的開口唱起了那首祈願之歌。
醒來吧,沉睡的靈獸
以吾等女神,妮姬之名
將爾再度召回
甦醒吧!吾之靈獸
刺目的光芒自湖中竄出,聖湖的周遭開始震動不已,接著,一道藍色的光芒伴隨著一隻巨大的、像是龍與蛇混合的生物從湖裡飛了出來,寬大的翅膀拍動時,甚至產生了陣陣的清風。
「妳就是喚醒我的人類?」那個奇特的生物盯著伊絲特蕾看了一下,緩緩開口「竟然能承受這塊土地的靈力,資質還不錯……但也是極限了呢。」
「我……依約定,將你喚醒了……所以你也要遵守你主人……對我們的承諾……」伊絲特蕾覺得自己的意識似乎正離自己越來越遠。
「我知道。」靈獸看著伊絲特蕾,她現在等同牠的代理主人,沒有她的允許,牠無法任意行動,必然是有什麼意圖,才會即使身體都要崩解了還硬撐著,「人類,妳想做什麼?」
「答應……我……保護我的弟妹們……」伊絲特蕾艱辛的說著,她知道作為靈力釋放的媒介,她的身體快要撐不下去了。
「我知道了。」靈獸看到伊絲特蕾如釋重負的笑了,然後,從半空中往下摔落,向那開滿睡蓮的聖湖沉了下去,直到湖的深處。
「姐姐!」
「退後,人子們。」靈獸喝止了那對兄妹,並為他們設了保護的結界,才開始履行過去牠的主人和部族的承諾──將外來者清除。
原本用來為靈獸療傷的,屬於這塊土地的力量一瞬間回歸到原處,本來綠意盎然的森林覆上了一層冰雪,聖湖也開始由上至下結起了層層的冰,而大雪也將村民的屍首掩蓋,整個村子全部都被厚雪給掩去,就連那些在燒殺的王軍都沒想到他們渴求的靈力之地本來該是這個面貌的。
「消失吧!貪婪的入侵者。」靈獸不屑的將那些王軍給冰了起來。
「還真的是好久不見呢。」從天空中傳來了一個冷冽的女聲,而靈獸在聽到的瞬間便恭敬的向聲音的主人,一名奇特的女子鞠躬。
「妮姬大人,恭迎您的到來。」靈獸恭敬的向牠的主人問安。
「妮姬……?女神大人?」安斯爾不敢置信的睜大雙眼看著飄在空中的女人。
「喔?還有殘餘的人?真像是你的作風呢。」女人飄至靈獸的面前,看不出來她的表情。
「為什麼、為什麼明明是我們的女神,妳卻不來救我們呢?」貝麗兒一邊哭,一邊問著那名女子。
「把我當成女神不過就是你們一廂情願的做法不是嗎?」女子冷冷的看著那對殘存的兄妹,站到他們的身前,「看來我的靈獸自作主張的把你們留下了……接下來,留在這裡是會凍死的唷。看是想在這裡等死,或者是學些能夠把那些討厭的傢伙給消滅的能力呢……?」
村子已經不見了,唯一的姐姐為了保護他們而死,如果就這麼放棄自己的生命,一定很對不起姐姐吧?
貝麗兒和安斯爾對看了一眼,彼此心裡都有明確的答案了。
「請妳收我們為徒吧!」貝麗兒和安斯爾跪在那名女子的身前,但是久久都聽不到對方的回答。就在在他們身上蓋了薄薄一層的雪時,他們聽到了女子的聲音。
「想來的話就跟上。」
女子轉過身去,緩緩的飄上了靈獸的背部,而貝麗兒和安斯爾也奮力的爬上了靈獸的身體。就在他們上去的時候,女子示意靈獸離開這個地方;兄妹兩人看著本來是村子的地方,眼裡有些茫然。
曾經一度停止的白雪,又再度的降在這片大地之上,一切就如同當初一樣,回復成那片單一的顏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