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Karls
雨,轉眼就停了。皇帝緩緩的步上台階,五大家族的人環侍其側,祭典,終於開始。
出乎意料之外的──至少,出乎佩茨莉朵意料之外,謁靈大典圓滿的落幕了。當眾家人馬紛紛的返回車上,對著祭典前的異像議論紛紛或者開始期待等會的狩獵時,佩茨莉朵默默的隨著身旁的人返回了狹小的車廂旁,貝里斯在上車之前用了點小戲法讓大家可以不用濕淋淋的上車,而佩茨莉朵仍舊是沉默著,等待著什麼。
從聖山祭壇往獵場,距離不算進,但也不算太遠。不過為了維持馬車的隊形,車隊的速度勢必無法太快,也因此到獵場的時間顯得特別的漫長。大家伙在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艾兒和鷹眼、佩拉脫相當熟稔,但是和後兩者可說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佩拉脫和鷹眼離宮廷太遠,甚至根本上對於動腦耍心機的能力以及判斷力低到近乎是沒有。但艾兒在宮廷的這些年──至少佩茨莉朵這麼認為──從中學習到的,就算艾兒果真善良的不願弄權使策,但至少,在判斷力、洞察力以及交涉偽裝的方面,她的表現出色的令佩茨莉朵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女人在宮廷浮沉之後練就的功夫的確相當有一套。
至於艾德華,皇家科學研究院的院士,相當程度上的和艾兒等人攀談著,試圖表現的熱絡的樣子。『使用法術的人危險度不亞於弄臣。』佩茨莉朵心想著。貝里斯的寡言則和艾德華形成了一種反差,但佩茨莉朵還是一點也不想接近──就像貝里斯一點也不想接近她一樣。
很久之後,車隊終於開抵了獵場。獵場是個廣大的森林區域,在一邊則有一個皇室專用的小馬廄,以供每年這時候使用。以「外賓」身份隨行的眾人自然無法進入會場,而艾兒以及部分的五大家成員則在準備就緒之後隨同皇帝進入的獵場。
許久以後,眾人的四週開始聚集了些許霧氣。雖然在這樣初春時節起霧並不是什麼罕見的事,但是衛兵們都漸漸的開始提高了警覺起來。
『長這麼大還第一次瞧見你們不是只混飯吃的。』佩茨莉朵見狀,在心中暗自諷著這些兵卒們。但這時,一聲吶喊劃破了寧靜的樹海,也劃破了佩茨莉朵的思緒。
「護駕!保護皇上!」一陣兵荒馬亂的騷動,護衛兵長也開始調動人手往獵場裡衝。說時遲那時快,艾德華一個箭步的也跟著進了林子裡去,佩茨莉朵見狀趕忙跟在後頭,而其餘的人則也緊跟著進了森林。
『行動了?那這霧…也是他們搞的?』佩茨莉朵心想著。『但他什麼時後想通去弄這種會放法術的人來了啊…。』佩茨莉朵伸了伸手,只見霧氣很快的就蔽住了他的視線,連手指都見不到了。雖然初春時節森林起霧不是見大不了的事,但要在溼度不是很足的地方起了這麼大的霧,怎麼想都不像是自然現象。突然一陣輕風吹過,佩茨莉朵的視線也為之一開,貝里斯左右看了一下,手上未解開的動作說明了這陣風是他的傑作。
「有打鬥聲,怎麼辦?」佩拉脫和鷹眼說道。「哪裡?」貝里斯急忙的問。而艾德華則默默的指了指右前方的方向。「那邊,快跟上吧。」說罷,便直直得向前走去。
風隨著貝里斯的移動而跟隨著,但也僅僅增加了四五步的視線。正當眾人四處張望的時候,一個胸口淌血的黑衣人闖入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你是誰,作什麼的?」艾德華喝道,而黑衣人看見了他們,頭也不回的便往回跑。而正當那人快要踏出風圈的範圍時,兩把匕首有如箭矢一般的劃破了風,把黑衣人打翻在地上。
「你在幹什麼?為什麼要殺了他?」艾德華回頭瞪著佩茨莉朵質問道,而佩茨莉朵只是滿不在乎的聳聳間說道。「跑了和死了不都一樣問不出結果來,這樣的結果有差嗎?」
「那妳有辦法從死人身上問話嗎?」
「別說笑了。」佩茨莉朵輕輕的笑了笑。「我怎麼可能辦的到這種事,不過我不行,你們可能行啊。」艾德華悻悻然的轉過頭去,就不再說話了。
不久之後,霧悄悄的散開了,不遠之處,克里特護著皇帝,手中的劍仍舊淌著鮮血。而身旁盡是散落的屍塊,很難以相信這僅是由克里特一人便辦到的。「唉呀呀,糟糕吶,怎麼會這樣呢?」佩茨莉朵假意的搖了搖頭,走進那被自己放倒的屍體,悄悄的收回了兩隻匕首。而在佩茨莉朵蹲下時,她發現黑衣人的匕首正安安穩穩的放在暗袋裡,似乎從來沒有被拿出來過。
「唉呀,諸位壯士,是你們幫忙護駕的嗎?」突然迎面而來的,正式迪卡多的家主艾多拉斯。佩茨莉朵心裡一驚,但又想起自己其實正偽裝著,神情很快的便回覆了。
「哪裡,我們只是在搜索時正好遇到…」正當艾德華謙遜的推卻時,艾兒卻不知何時出現在眾人的後方說道。「是你們幫的忙就大方承認呀,何必這麼謙遜呢?」
艾德華被這麼一說,也不好再推卻什麼,眾人也只得讓迪卡多家主和密爾登家主恭維了他們一番。在接受眾人歡呼之後,佩茨莉朵等人被邀請到前排的車廂乘坐。
在上車前,佩茨莉朵瞥見艾德華正看著什麼,她順著目光的方向看,只見一個衛兵站在屍體旁,一臉無辜的看著衛兵隊長,然後被兩個同僚架下去打板子。佩茨莉朵再看看滿臉無事的艾德華,心裡又不免滴咕起來。
後來在艾德華的交涉之下,他們大概從皇宮祭師的口中知道了剩下那唯一保存全屍的黑衣人的死因以及傷口。而當佩茨莉朵聽見穿心的那刀竟也是短刃利器所致時,她把眼光飄向了艾兒,然後再飄向遠方,盯著那行事古怪又神秘的阿爾易朗家的兩個主事者。
『皇室的衛隊的配劍都是長劍,在場除了我以外的所有人都不是用短兵器的料,除了當時不在場的艾兒和行事古怪又難捉摸的那兩個阿爾易朗人之外,應該就不可能有別人了吧。』佩茨莉朵想著。『從那倒楣鬼的屍體看來,那把匕首應該是唯一的武器,如果是別人家下的手,應該不會出現要行刺了武器還不出鞘這種窩囊事。所以,這些應該就是"他"調來原本預備作場逼真戲碼的人手吧…。』
眾人在上了車之後,便準備前往今晚下榻的地方。那地方離獵場不遠,而且還是個水質清澈,適合泡湯的好地點。佩茨莉朵無心聽車上其他人嘮哩嘮叨的閒聊,只記得艾兒很開心的說等等皇帝要親自頒發勳章以示獎勵。佩茨莉朵瞥了艾兒一眼,偷偷的打量著這個她始終看不透的女人。
到了下榻地點後,一行人便接受了皇帝的召見和獎賞。而再當他們退出來時,各大家族及各勢力也都陸陸續續的出來向他們道賀──當然,有真心誠意的,也有虛應故事的。佩茨莉朵並沒有興趣去應對這些對她來說再老梗不過的把戲,但也注意到了她老爸也是真心誠意的想要拉攏他們,拉攏他們以成為霍克伍德家的麻煩。
隨後,侍從帶領他們到了他們今晚安排的住處。整個區域的規模大概類似一個度假村的大小,有許多的木屋可以居住。而在地點最好的地方則是興建了好幾個澡堂好讓住在這的人可以享受這裡超級優質的水質。
一行六人被分配到了三棟的木屋,侍從在簡單的說明幾個主要建築的方位之後便告退了,留下了在場的六人。佩茨莉朵打量了一下之後說道。「兩個法師一間,兩個女士另一間,剩下的兩個住另一間,大家覺得有問題嗎?」
「呃…是沒什麼問題啦,只是…為什麼我和鷹眼是剩下的?」
「嘖,這麼計較幹麻?沒意見就好,那就這樣啦!」佩茨莉朵笑著說。
「嗯!那今晚就請小姐多多照顧囉!」這時艾兒突然笑容滿面的看著佩茨莉朵說道。而佩茨莉朵的笑臉霎時之間,也凍結住了好幾秒鐘。
* * * *
如果要說佩茨莉朵一生當中真的有特別顧忌過什麼人的話,那艾兒要在其中占著一席之地肯定不會是什麼奇怪的事。畢竟艾兒在會議中那樣強勢的發言作風,以及她在出發前利用霍克伍德四公子對她的愛意所做的安排,再對照後來那近乎於純真少女般的發言與神色,一再而再的讓她不知道該怎麼定義眼前的這個女人到底是安著什麼算盤,打的什麼居心。但艾兒身上可能的情報以及她的地位都具有相當高的戰略意義,這讓佩茨莉朵不得不去面對這個讓她覺得無法面對的對手。
「嘿,佩茨莉朵,我要去澡堂囉,妳要一起來嗎?」而正當佩茨莉朵的思緒陷入這樣兩難的困境時,艾兒突然間把她拉回了現實世界。
「呃…不用了,我還有一點點事情想去做…」
「唉唷~一起來嘛,大家都女生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這時佩茨莉朵突然間有股昏眩感湧上心頭。『她到底是想‧怎‧樣?』
『該面對的,終要去面對…。』佩茨莉朵輕吁了一口氣,說道。「好吧,既然妳都這麼堅持了,那我也不好一直推卻吧。」
「呵,那真是多謝啦!快走快走吧!」
當兩人進了女用澡堂之後,只見裡面燈光明亮,空間寬敞,各項的擺設都高雅不落俗套,的確是個很好的放鬆心情的地點,只是…。『我記得,這次隨行而來的行眾裡,並沒有太多的女眷,而阿爾易朗的那小姐應該不可能會來這種公眾場所,也就是說…。』
這間設備頗大的澡堂裡,除了佩茨莉朵和艾兒,並沒有其他人。
兩個女孩子一起洗澡其實並不是什麼多大不了的事,至少就一般來說是這樣沒錯。但是當佩茨莉朵發現艾兒的目光總是落在自己身上,而且總是笑嘻嘻的看著自己時,她覺得渾身都非常非常的不自在。
「呃…艾兒小姐,」終於,在佩茨莉朵終於受不了時,她開口問道。「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嗯?怎麼這麼說呢?」艾兒疑惑的反問。
「那為什麼您一直盯著我笑?」
「沒什麼呀,我只是在欣賞您的好身材而已。」
「哪裡,跟您比還差的遠呢。」佩茨莉朵笑了笑回答道,感到背後一股寒意出現。
果不其然,在艾兒又盯著佩茨莉朵看了一下之後,突然艾兒往佩茨莉朵的方向靠了過來。佩茨莉朵連忙向後退了幾步。「艾…艾兒小姐,妳要做什麼?」
「嗯?沒有啊,近一點比較好說話嘛。」艾兒靠的更近了一些。而當佩茨莉朵還不明白眼前的這個人究竟想做什麼時,艾兒突然貼近到她的眼前。嚇了一大跳的佩茨莉朵馬上向後退了兩步,警戒的說。「你要幹什麼?」
「不要這麼生氣嘛,我又沒有惡意。」艾兒一臉無辜的說。「其實妳的髮質看起來滿好的耶,介意我摸一下嗎?」
「你想表達什麼可以直說沒有關係。」
「就真的只是這樣嘛。」艾兒面露無奈的說著。這卻讓佩茨莉朵突然間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才好。
「你不反對,那我就當你同意唷。」艾兒說完,也不給佩茨莉朵反駁的機會,手便輕輕的撫上了佩茨莉朵的髮稍。艾兒的纖手柔順如水般的從佩茨莉朵的髮間流過,這時,艾兒輕聲的說。「真的很細緻呢,可見妳的心思也是一樣的細膩唷。」
「或許是吧,就如同妳一樣。」
「可惜為什麼這樣纖細的秀髮,殺起人來卻從不肯留情呢?」語罷,佩茨莉朵頓時覺的腦子有股被轟炸的感覺,讓她瞬間清醒了許多。
「纖細而冷酷的人只能瞧見亡者的最後一面,卻看不見另一個纖細的人是怎麼創傷亡者的呀。」佩茨莉朵淡淡的說道,試圖讓自己離開艾兒遠一點。
「嗯?什麼意思呀?」艾兒又疑惑的問道。又跟著靠佩茨莉朵近了一點。
「算了,不是很重要。」佩茨莉朵搖了搖手。「艾兒小姐,我有些正經問題想要問問妳的意見。」
「嗯?什麼事情您就直說吧。」
「關於阿爾易朗這個家族,你知道多少?」
「阿爾易朗?」艾兒笑了笑。「我知道很多唷,你想要知道什麼呢?」
「看你知道哪些,就都說說看囉。」
「這樣啊,那你答應今晚都在這裡陪我我就告訴你。」佩茨莉朵聽到這,又覺得有股昏眩感直衝腦門。
「在這太久是對身體不好的。」佩茨莉朵說道。「如果你有問必答的話,那我當然奉陪到底囉。」說完,佩茨莉朵也回給艾兒燦爛一笑。
「那就這麼說定囉!」艾兒也燦爛的笑著說。
『既然不知道該怎麼應對,那…就跟你賭賭看吧…。』佩茨莉朵在心裡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打起精神準備面對這妙不可言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