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二

　　是夜。

　　朦朧的月光下，一道輕盈的身影，宛如獵鷹般迅速，飛躍天際。

　　在她的腳下，是一片汪洋。平靜無波的海面，彷若一面明鏡，倒映著晦暗的天色。偶爾，她的腳尖輕點海水，掀起一陣圓環似的漣漪。

　　她正在逃，逃離身後的追捕。不過，雖說是逃奔，她的神情悠然，身手靈巧而不失優雅。或許是對自身速度的自信，才讓她顯得如此從容吧？

　　驀地，她感受到一股前進的阻力。

　　「結界......想得可真周到。」她沉吟。

　　不過，這麼一點力量，可擋不住她。

　　她的右手凝聚力量，正欲打碎這道無形的牆，然而，後方的追兵卻在此時追上了，就在她停下後不到十秒的時間。

　　她的眼神出現一絲驚愕，但隨即讓一派輕鬆的神情取代。

　　看來，她太低估對方的實力了。

　　「為什麼要逃？」他說，輕然地飄浮在海上。一頭銀白長髮隨風飄逸，黑夜裡閃耀著光芒。一對尖長的細耳，是妖精族的特徵。剛毅白皙的俊容毫無表情，彷彿一尊精刻的雕像，美麗，而冷漠。

　　「為什麼不逃？」她反問，一貫輕鬆無常。「我並不想與你正面衝突。」

　　亞力安森冷無情的眸中，迸現出陣陣殺機與恨意。種種複雜難解的情感，在他心底攪亂翻騰。

　　「妳，究竟是誰？」

　　「每一世，你總是問同樣的問題。」她略顯無奈的笑著。「同樣地，我也不能給你答案。」

　　「名字！」他憤怒吼著。「就連妳真實的名字，妳也不肯告訴我嗎？」

　　「不能......我不能透露任何事情。」她垂下眸，黝黑明的雙眸出現黯淡情緒。

　　「為什麼......」亞力安顫抖著嗓音，俊逸的容貌因痛苦而扭曲。「妳要一而再再而三奪去我最寶貴的東西！」

　　她嘆息。

　　「我又何嘗不想擺脫這般糾葛？無奈的是，上一生、上上一生......包括這一生，你總是愛上不該愛的人，守護著不該受到保護的事物......」

　　「住口！」

　　一聲怒吼，亞力安周圍的海域起了一陣漩渦，以他為中心，漩渦迅速擴散。暴動的海水化成無數條水龍，宛如饑餓攻擊的猛獸，朝她層層襲擊。

　　她俐落地穿梭在躁進的水龍間，因著她的魔力，她主導了控制權。彷彿一個指揮家，順著她的手勢，水龍們交雜，好似繩結。接著一道陰寒之氣由上至下，快速流竄，無數隻的水龍與大片的海域都凍結成冰。

　　驀地，數不盡的雷箭如子彈般飛射，她閃避。隨著她下降到結凍的海面，迅捷的雷箭亦朝她的方向射殺，擊碎許多冰地。

　　她的身子在冰地上翻了幾圈，一手支在地面，倒立的雙腳在空中迴旋，張起一陣風力，將雷箭吹散。

　　亞力安從左手掌心抽出靈劍，他一刻也不會鬆懈攻擊。

　　拿劍的手腕一挑，銳利的視覺，配以多變的步伐，疾速欺身。銀白的劍鋒橫劈，她低身，趁勢一個迴旋踢，反被他以左手擋下。

　　長劍揮舞，她趕緊跳離他的身邊。劍鋒一轉，鋒利的刀刃以銳不可當的氣勢向前突刺。她單手接下白刃，未料由刀刃間傳來的一股抗拒力量震動她渾身。她立刻放開劍刃，另一手朝他腹部射出光砲。他馬上防備，魔力之光在他全身罩上護甲。這一擊雖未傷及他分毫，仍使他被迫退後數尺之遙。

　　「放棄吧！」她喊道，微微喘氣。「你什麼也挽回不了！」

　　「閉嘴！」他狂吼。「妳怎麼能.....怎麼能在毀人所愛之後，又若無其事的說著這樣的話！」

　　「不要逼我。」她沉下臉。「你什麼都不了解......不，其實你知道，但你拒絕面對真相。」

　　「我不管什麼真相！我只想保護我所珍視的！」

　　亞力安握緊劍柄，殺氣騰騰，靜滯的空氣結成凜冽的風壓。

　　咻咻！

　　沒有任何預告，陣陣氣勢爆發。亞力安以快到肉眼看不清身影的速度欺近她。

　　憑著直覺，她迅捷且巧妙地閃過數次致命的攻擊，仍無可避免地受到傷害。冰凍的地面因著他下斬的力道，劃出好幾道裂痕，碎裂的冰塊在水裡浮沉。

　　亞力安加快速度，持續鎖定目標。

　　有破綻！

　　亞力安不加遲疑，霸氣的劍勢斬下，直中對方致命傷。

　　她瞠大著眼，眼神裡充滿了錯愕與驚惶。

　　他冷睨著她的痛苦，並沒有因此心軟。

　　突然，他感覺到不對勁。重傷的她，嘴角居然揚起，接著，形影消失。

　　幻像？！

　　他猛地回頭，以劍擋下攻擊。強勁的力量，劍身應聲斷裂。靈劍固然斷落，但在主人的靈力修復下，仍可恢復原有面貌。

　　不讓他有修復武器的機會，她將斷掉的劍刃拋上天，並一腳直擊他胸部。

　　他一手擋下，反握住她的腳踝。她翻轉身子，脫離他的嵌制，迅速退開幾步。

　　手持斷劍，亞力安將所有力量灌注其上，緊跟她的步伐。

　　唰！

　　一把尖物由上而下，直中貫穿他的心臟，就在他和她僅僅距離數公分。

　　那是一把斷掉的刀刃。

　　沒有任何哀嚎，他倒下。

　　她低下頭，看著殷紅的血液向外擴張，流過漸融的冰面。

　　「抱歉。」她說。

　　然後，又是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