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2日 星期三

樓頂




  紅綠色的燈影川流而去,下方的喧鬧像諷刺高樓頂上沉默的追逐。

  「框」鐵門被粗暴推開,卻沒人幫忙回歸正位,在夜空獨自懸晃。

  「哈、哈、哈……」

  鹹膩沿著嘴角混進口腔,充斥艱澀的味道。

  腳底傳來陣陣碎裂感,激勵每一條神經,以前所未及的最佳狀態,催動每一寸肌肉。

  僅存的右手不浪費任何可施力的地方,撥開障礙,只為再快一分。

  逃離!

  「啪」

  躍過了。半人高的水塔在身後震盪。

  平時絕對不可能想像的極限,這時候輕易打破。

  但,還不夠!

  光影在眼膜邊緣糊成條狀,僅有晃動的虛影指引著方向。

  「咻、啪」快速的聲響從耳邊飛過,斷裂與麻木沿右腳神經燒上,疲累感隨深處的恐懼爆炸。

  來不及了。

  好像還可以感覺到,臉上的鮮血在沸騰,灼燒著眼框與乾澀的喉嚨。

  腦中瞬間閃過,薄紙般被撕裂的斷肢殘軀。前一刻,還說要一起看新上映的電影,那樣的諾言,就這樣,在眼前,破碎得連他也認不出來。

  所有的景象被胸口的酸痛攪在一起,恍惚間,彷彿之前滾落在地的面孔,就是自己。

  輪到他了。

  那殺手要開始撕咬他的四肢,像玩弄……

  「噗」

  曾經作為身驅的一部份,無預警地,如肉市場的殘餘癱軟在身上。

  「阿、阿、阿」咽喉像漏風的抽氣機,發不出完整音調。

  努力地滑動斷肢,盡可能的遠離這一切,甩開噁心的肉塊。這不是自己,不是!

  地面變成堅硬的山壁,每一寸都那麼艱辛。

  「嚇、嚇、嚇」

  就快了,就快到了。微光在前面招喚著。

  「噗」

  無法注意發生什麼事,內臟就像背叛一樣,在最後關頭,不聽話的噴落於地,油膩、濕滑。

  差一點。

  胡亂地抓了幾下,就放棄所有挽救的打算。

  斷裂的右肢壓到腸子,讓原本已十分緩慢的速度,變得更加可笑。

  笑吧,只要到了,就……

  想在寂靜中發出點笑聲,卻沉沒在喉間,冰冷蠶食著知覺與聲帶控制權。

  終於,抓到了出口邊角,微微高起的低檻,如深海中的救生圈。

  用盡最後力氣往光源一扯。

  安全了。

  沒有地面的沉重壓力,手上也不再有塵屑刮磨。

  想回頭一看,看清身後緊追的夢靨。

  好黑。一片龐大的黑暗盤據在牆角的石像鬼上,還不斷吞噬周圍的空間。

  好險,離開了。

  他閉上眼,等不到期望的清醒。

  如雨灑落在磚石路面上,泥濘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