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是世界末日。」
突然從教育廣播電台聽到這樣的消息不禁讓柳薤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頻道了，但桌上的Advanced雜誌是自己沒錯頻最好的證據。
不管了。
一擺一擺的分針已經悄悄指向三十二分，如果要睡飽七個小時自己只剩下一小時二十八分可以動作──況且這些時間還不能都拿來看書呢。一把收起不用的收音機，繪滿三角函數的課本再次佔據桌面，被人賦予意義的符號建構出延宕生命的迷宮。
鉛筆劃過紙張的聲響斷斷續續響起，窗外窗內，促織、守宮不時問候，像在催促人把握光陰。唯一不協調的是樓下在靜夜中十分突兀的二流綜藝節目爆出的聲響。
就像白領上的一抹番茄醬。
「爸。」
主持人趁這時候說出一個低級的笑話。
「爸。」
哄堂大笑，觀眾顯然對這笑話非常滿意。
放下筆，青年揉著眉心走下房間。
「爸，我後天有模擬考，電視可以關小聲一點嗎？」
對著昏暗的客廳拋下話後，青年也不理沙發上那團讓他想到某個英文辭彙的黑影有沒有聽見便逕自轉身上樓。畢竟現在功課比較重要。
而分針已經指向三十九分。
※ ※ ※
暮里市的早晨一向很安靜，只是，今天似乎特別安靜了點。
將目光從課本轉向街道，這才發現似乎從出門到現在連一台車也沒看見。至少沒有發動的。不過這樣也好，想了想，看回手中的課本，這種環境比起車水馬龍的更適合細細咀嚼孔子和他的學生們之間的關係。
這麼做的人當然不只柳薤一個。
同樣低著頭、穿著一樣款式的衣服，不同的只有手中的書，中文、英文、歷史、地理、物理……考期將近的壓力一目了然。
「小薤，你等等要等公車嗎？」臉被英文課本擋住的某人問。
「可以的話等一下吧，坐著看比較輕鬆。」
「你真的覺得會有車嗎？」英文課本後的人這樣說。
瞄了眼車道，積了不少落葉的路面似乎是沒有人默默清掃的結果，柳薤邊低頭看向中國文學一邊答道：「如果沒車，那我昨晚就白複習數學了。」
結果他的確白複習了。
※ ※ ※
夏天上午一般是悶熱而冗長的，尤其越接近暑假越是如此，但在班長等了半小時後寫上「自習」兩字轉瞬間就過了一半，剩下了兩節也在國文小老師麻利的考卷攻勢下飛速結束。唯一的小插曲是數學小老師看早自習的考試因為幾乎全班遲到而未果，在國文對完答案還有大半時間想補考卻被以「什麼課就該做什麼」為理由堅決駁回。
「其實都自習也不錯呀，考那麼多試也不見得有用。」
「嗯。」喝著販賣機的飲料充當午餐，柳薤看著下午的英文隨口應了一聲。
「唉唉，你也不用看得這麼認真嘛，反正都要世界末日了。」從英文教材中抬起頭的某人埋怨了兩聲。
「學生不看書、不考試，還能做什麼？」
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冷飲，柳薤一邊感慨自己早早就買好飲料、不用像後面那群人敲著早已販賣一空的鐵疙瘩哀號，一邊準備英文，直到鐘響才收走一旁失去主人的課本和喝不到一半的飲料。
※ ※ ※
仔細想想，暮里市說大不大但也不小，可是這麼多人到底去了哪能讓青年一個也遇不到還真的有些神秘，不過這個小問題也在柳薤聞過隔壁鄰居經一天蒸溽後發臭的房子時不問自解。
「我回來了。」
那團讓青年想到某個辭彙的物體還是坐在沙發上，姿勢跟早上、甚至昨晚看到的沒有兩樣，至於電視螢幕也還是跳動著無意義的雜訊。
放下書包，柳薤決定先填飽自己空了一個下午的肚子再來讀書。
畢竟明天才是世界末日，現在還是準備考試要緊。
